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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明翰

2024-04-25 来源:《中华著名烈士》第三卷

    夏明翰,字桂根,曾随母姓陈,取名日羽,祖籍湖南省衡阳县礼梓山。1900年农历8月,出生在父亲居官的湖北省秭归县城。童年时,随祖父、父母先后在湖北、江西等地居住。12岁那年,举家回到衡阳,进衡阳县石鼓国民高等小学堂读书。

    夏明翰的父亲夏绍范,1910年署理归州知州,继派赴日本考察政务,是清代一个阅深历广、又不墨守成规的地方官员,写有《日本官职志》、《东游笔记》等书。但不幸于1914年猝然病逝。自此,夏府由明翰的祖父夏时济主持。夏家是一个名门望族,在夏时济十多个孙儿中,他最宠爱明翰,因为明翰生在桂花盛开的时候,他觉得这是一个最吉利的预兆,不是文魁武冠,哪能问世在这桂花袭人的中秋良辰?当明翰喃喃学语时,他就抱在膝上教他学《三字经》、《千字文》,恨不得明翰一夜成人,早登金榜。然而,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光耀门楣的梦想,在明翰幼小的心灵里却引起了强烈的憎恶。他不喜欢独自呆在爷爷书房里背诵索然无味的“四书五经”;他所喜欢做的事,是同邻居的穷孩子们到流水奔腾的河边去捉螃蟹,到树林茂密的山上去捕野物,或者听老人讲民间故事。幼时的明翰就处处与祖父格格不入,以致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祖父越来越产生了隔膜。

    夏明翰的母亲陈云凤,出身衡山名门,知书达礼,思想开明,倾向维新变法,赞颂辛亥革命,不赞成儿女死读“四书”、“五经”,经常给孩子们讲些古典小说中的生动故事及当代革命人物的轶事,有意培养孩子们的爱国思想。她的一言一语,一举一动,在明翰幼小的心灵里都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。她既是明翰兄弟姊妹的生育者,也是他们走向革命的启蒙老师和最忠实的支持者。以后,当儿女参加爱国斗争,有的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共产党时,她都给予支持。特别是夏明翰,因投身革命被祖父断绝接济后,深明大义的她变卖首饰,予以支持。

    少年时代的夏明翰爱读书,善思考,极富同情心。有一天,他正坐在后院读唐诗,见女佣发大娘挑着一担河水,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他便上前帮忙,不料,却被祖父狠狠地斥责了一顿,使明翰心中十分不快。成年后的夏明翰后来向爱妻郑家钧谈及此事时说:“祖父要我背唐诗,我看他就没有读懂唐诗。唐诗中有两句:‘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’他天天只知喝茶,用水,哪知道挑水也不容易呢!”

    1917年,夏明翰违背祖父心愿,考入省立第三甲种工业学校机械科。第二年4月,吴佩孚攻陷衡阳城。军阀混战使衡阳硝烟弥漫,疮痍满目,夏明翰对军阀混战深恶痛绝,也深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担忧。在同盟会会员邱海岚的帮助下,他暗暗联络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,成立了革命团体砂子会,开展反对北洋军阀的斗争。吴佩孚的部队到处奸淫掳掠,放火杀人。夏明翰目睹这黑暗的现实,愤然写下了一首讽刺画配诗:“眼大善观风察色,嘴阔会拍马吹牛,手长能多捞名利,身矮好屈膝叩头。”把军阀政客们的丑态刻画得淋漓尽致。尤其他看到吴佩孚到夏府拜访夏时济时,祖父打着赤膊,拖着辫子,送吴出门,拱手齐眉,口中念念有词:“坦坦赤心,精诚相送”的丑态时,更是怒火中烧。他冲进厅堂,将吴佩孚写的一幅条幅撕成碎片,撒满一地。自此,祖孙之间的矛盾开始激化起来。

    1919年夏初,五四运动的风雷激荡着全国,也震撼了古老的衡阳城。夏明翰、蒋先云等同学,奋起响应湖南学联的号召,发动罢课,推动罢市,声援北京学生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斗争。顿时,整个衡阳古城充满生气。雁峰山下,青草桥头,花药寺前,西湖池畔,到处是激昂的讲演,正义的呼声,爱国反帝的烈火在蒸湘两岸燃烧起来了。在这激动人心的日子里,夏明翰始终站在运动的最前头,他很会宣传,言词激昂动听,常常是“讲者声泪俱下,听者掩面而泣”。

    1919年6月,以“联络感情,交换知识,促进文化,改造社会”为宗旨的湘南学生联合会,在浮桥公所正式成立,夏明翰当选为第三任总干事,主编《湘南学生联合周刊》。

    1919年7月,衡阳掀起了一个查封日货运动。夏明翰首先发动自己的弟妹夏明震、夏明衡、夏明弼等,把家里藏在夹墙中的日货都搜出来烧掉;然后,积极投入抵制日货运动,把查到的日货,统统搬到湘江边的空坪上,举行一次声势浩大的“焚毁日货大会”。他拿起火柴正要点火时,忽然看到手中的火柴又是东洋商标,气愤地把火柴往日货中一丢说:“谁想用洋货剥削我们,侵略我们,就叫他像洋火一样,在中国人民的怒火中烧毁!”说罢,借来一位老人吸烟的纸捻,把日货点燃了。顿时,火借风势,风助火威,烈焰冲天,把黑沉沉的夜空照得通亮。

    次年3月,参加湖南省学生赴衡驱逐张敬尧请愿团的何叔衡等来到衡阳,他到衡阳后,在联络学生的同时,还不断拜访夏时济等社会上层的知名人士,以争取他们支持学生的驱张斗争。夏明翰对何叔衡去拜访祖父这样的顽固派很不理解。在一天晚上,他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何叔衡:“你是何许人也?为何跟夏时济勾勾搭搭?”何叔衡知道他产生了误解,便耐心地和他讲解了联络各界人士驱张的重要性,夏明翰从何叔衡身上学到了许多知识,同时也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。从此他不仅不再反对做祖父的工作,而且予以多方的配合,终于促使祖父领衔向全国发出了支援驱张的通电。从此,衡阳驱张运动的声势更大,使局势朝着有利于学生运动方面发展。这件事,对于夏明翰的教育非常深刻。

    这年夏天,爱国反帝和驱逐张敬尧的运动,犹如湘江滚滚河水,冲击着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墙脚,斗争更尖锐了。一些奸商、绅士、官僚,疾首痛心,大骂学生。尤其对夏明翰这位学生运动的领袖,更是恨之入骨。他们纷纷要求夏时济严加管束。为此他还真的被祖父关了起来。这更引起他的愤怒,决心与祖父决裂。一天晚上,他乘机逃脱,并砍掉了被祖父看成官运亨通、兴旺发达象征的一棵桂树,这是夏明翰誓与封建家庭决裂的见证。自此,夏明翰愤然离开夏府,一去而不复返。

    1920年秋天,夏明翰带着与封建家庭彻底决裂的胜利喜悦,怀着崇高的理想,来到了全省革命活动中心长沙,并认识了毛泽东。中国共产党成立后,毛泽东等创办湖南自修大学,以培养党团骨干。夏明翰是自修大学的第一批学员,1921年冬,在毛泽东、何叔衡的亲自培养、教育和介绍下,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
    夏明翰在自修大学学习期间,非常用功,曾担任过学习小组长,负责辅导低年级同学,还兼任了《湖南学生联合会周刊》的编辑,谢觉哉曾生动描述道:“夏明翰同志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永远是鲜明的。初看到夏明翰同志是在湖南自修大学,一个人俯着头在阶沿上,似乎有好几个月没有理发,像一堆乱草掩蔽了头脸。……我疑其为人粗豪难近。不久认识了,与所想相反,他是一个无疾言、无遽色;从不显示其所能的人。”夏明翰除了努力研读马列主义理论和博览群书外,他还利用业余时间写作短文和小说,发表在自修大学校刊《新时代》上的《死后的回忆》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。他在小说中以妹妹珠蕾被迫害而死的铁的事实,控诉了吃人的封建礼教。

    1922年9月,湖南自修大学附设了补习学校,由何叔衡任主任,毛泽东任指导主任,夏明翰任教导主任。夏明翰教学十分认真,也关心学生的学习和生活,深受学生的爱戴。他还认真整理有名教师的专题讲演记录,并交报刊发表。由他整理发表在当时《大公报》上的讲演稿有《近代欧洲文学史概论》、《注音字母与汉字》、《低年级的文艺》等30多篇共达十余万字。

    在革命的洪流中,夏明翰显示了坚定的无产阶级立场、刚毅的性格和组织才能。“党需要办的事就要认真地去办,坚决把它办好。”明翰始终把这一句话当做实践的准则,行动的指南。1923年11月,自修大学和附设补习学校被赵恒惕下令查封,中共湘区委将这两所学校的大部分学生,转移到新筹办的湘江中学,夏明翰欣然接受了去这所学校教数学的任务。教数学对于明翰来说是个新课题,为此,他努力钻研数学,从头学起,不懂就问,算错了重来,连手掌都成了作业纸,一条条定理,一个个公式,深深印在脑海里,他写的教案,整整齐齐,清清楚楚,一丝不苟。学生们还送给他一个新奇的外号,叫做“三晚老师”,因为他为了教好数学,下办公室晚,吃饭晚,睡觉晚,有时加班加点,彻夜不合眼。到了教三角、几何的时候,他发给每个学生数根长短不同的筷子,每根筷子上刻有不同的记号,在课桌上组成三角形、菱形等各种图样,然后看图理解和运用。他这样因陋就简创造的新教具、新教法,深受学生欢迎。对于夏明翰在湘江中学的教学情况,谢觉哉曾有过这样的回忆:“党办湘江中学没有教员,调他去教数学,他没有教过数学,但为了对学生负责即是对党负责,他用心钻研,创造新教法,大受学生欢迎,成为很好的算术、代数的教授者。”

    夏明翰在湘江中学的这段时间里,除出色完成教学任务外,还担任省学联的干事长,为《湖南省学生联合会周刊》做了大量工作。1922年1月,湖南劳工会领袖黄爱和庞人铨领导华实纱厂的两千多名工人罢工,要求增发年终加薪,遭到省长赵恒惕的逮捕和杀害。他在毛泽东领导下,参加了反击赵恒惕高压、屠杀政策的斗争。他怀着悲痛悼念黄庞二位无产阶级勇猛战士的激情,写下了题为《江上的白云》长诗一首。他面对湘江、楚天,在哭泣,在呐喊:

    ……

    同志们啊

    你们在那里奔走呼号,

    这里也听得见你们的声音,

    一层一层的白云,

    把不尽的长天遮住,

    我想看见你们,也看不清!

    但是,我耳朵里欲听得见你们呼号的声音;

    心头上,欲想见你们奔走的情形。

    我羡慕你们的牺牲;

    我羡慕你们的猛勇!

    ……

    听!湘江的水声:

    前头的去了,后面不断的逐着奔放。

    看!那天上的白云!

    上面的散了,底下不尽的浮着堆上,

    前面的呐喊快止了,

    后面又继起了摇天动地的哭声。

    前面的血快暗了,

    后面的热泪,又海放江奔,

    一点一滴,一寸一尺,

    一分一秒,一时一日,——前进不已!

    到将来,自然有那光明灿烂的世界,

    做我们的坟墓。

    ……

    这首诗曾刊登在当时的上海《劳动周刊》上,为人们所喜爱和传颂,它是湖南早期工人运动中一首悲壮的战歌,是沉痛悼念前驱者的挚情的挽词,也是夏明翰在革命风雨中表达自己献身革命的纯真志愿。

    1922年10月,夏明翰和罗学瓒按照中共湘区委的指示,曾领导和组织长沙人力车工人,进行罢工斗争。第二年6月,他又领导外交后援会进行反帝斗争,抗议日本枪杀中国人的罪行。这次反帝斗争,由于赵恒惕的镇压,外交后援会于6月8日被军警解散,郭亮、夏明翰等人因被省长公署张贴告示捉拿,不得不暂时转移和隐蔽起来。

    夏明翰在团省委工作期间,谢觉哉曾这样回忆道:“他经常担任指导青年参加政治活动的任务。经过几次斗争之后,能力更有进步,又渐渐参加了工运工作。后来什么地方需要人,他就到什么地方去。那时,湖南的党员少,工作多,工作来了谁适合就调谁去。1920年到1924年间,明翰同志参加过的各项工作,都做得很好。”

    自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全国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,中共湘区党委即派夏明翰到长沙地方团委会工作。1923年10月至1925年1月,夏明翰先后担任过社会主义青年团长沙地委委员,团湘区执行委员会一、二届委员,国民党湖南临时省党部委员,主持过宣传、学运工作,并兼管政治和妇女运动;还被推为团湖南区代表,出席团中央扩大会。他的工作,得到当时的团中央工作的恽代英、林育南等的肯定,认为他的“理论和方法均甚合当。”1924年寒假将至,各校学生均要回家,他认为乘此机会教育青年认识社会状况,参加实际斗争,是学联义不容辞的责任。于是,他连夜赶写了《寒假期间同学们回家去应该做的工作》一文,登载在学联的周刊上。文章要求大家利用假期回农村的机会,“尽一点改造创造之责”,把宣传新文化,“改良那些旧社会的恶习,启发农民认识自己的社会地位”,作为“我们青年应有的责任”,鼓励大家联合广大工农群众,“对于那些阻滞人类进行的蟊贼下讨伐会!猛力进攻”。他满腔热情地希望青年同学们“和农民们、工人们郑重的携着手……共赴光明的大路。”“如能努力坚勇去做,虽是密密重重的广大黑幕,也要发出一线微弱的曙光。”这年12月,夏明翰因担任中共湖南区委执行委员,工作过忙,不得不辞去团的职务。从此,他离开团省委,投身于中共湖南区委的工作。

    夏明翰离开团省委,调到了中共湖南区委以后,就被派赴浏阳从事建党工作。浏阳地处湖南东厢,浏西与长沙接壤。自五四运动以来,新文化、新思想在这里颇有影响,长沙的革命风暴往往在这里掀起层层波浪。早在1921年,夏明翰即奉党组织的委派,接受浏西金江高等小学堂聘请,以国文教员的公开身份为掩护,以陈章甫等青年教师为骨干,利用浏西金江小学作据点,推动全县新文化运动和教育革新,并结识了一批进步分子,在这里,夏明翰成了毛泽东为首的湘区党委的联络员和代言人。这次,再度来到浏阳,工作颇为顺利。1925年5月,在安源工人周克明等人的积极配合下,在浏阳北乡毛公桥刘家庵建立了浏阳农村第一个党支部。夏明翰在支部成立会上说:“我们这个支部命名为浏阳特别支部,这是浏阳农村党支部建立的开始,不久的将来,中国农村将要掀起一个大革命风暴,因此,要积极发展党和农民组织,进行各种斗争,迎接革命新高潮……。”此后,在他主持组织下,沙蕉、东山里和北盛高小等党的基层组织相继成立。

    1925年秋,毛泽东从韶山回到长沙,和湖南省委的同志谈了形势和任务,特别和负责农委工作的夏明翰,谈了有关农民运动的问题。不久,毛泽东便去了广州。夏明翰遵照毛泽东的意见,在农运处于秘密和半公开时期,他就注意农会组织的发展和农运干部的培养,积极保送革命青年,到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。后来,又仿照广州农讲所的样子,在各县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,为各区培养了成千上万的农运骨干和积极分子。不到一年时间,湖南全省有组织的农民达40多万人,受党影响的农民群众在百万以上。湖南农民运动如火如荼,势不可挡,它犹如暴风骤雨,把几千年的封建特权打得落花流水。

    1926年10月,北伐军占领了武汉,南方各省的工农运动进入了蓬蓬勃勃的高涨阶段,负责湖南省农委工作的夏明翰和省工委的郭亮请示省委决定,于1926年12月1日,联合召开了湖南全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和工人代表大会。大会进行了26天,农民代表一致提出了减租废押、解散团防、铲除土豪劣绅和组织农民自卫武装的要求。大会进行中,获悉毛泽东将回湖南考察农民运动,立即向毛泽东发出:“盼即回湘指导一切”的电报。毛泽东于12月中旬回到长沙。他在大会上,作了两次重要报告。根据中共湖南区委的指示,夏明翰、易礼容和柳直荀共同为代表大会起草了40多个决议案,交大会讨论通过。这些决议案将农民武装、农民政权、农民利益和农村革命工作等问题一一写了进去。大会发表了宣言,取得了圆满的成功,推动了湖南工人、农民运动的发展。

    第二年的1月至2月间,为了支持农民斗争,驳斥党内外对农民革命斗争的各种责难,毛泽东考察了湘潭、湘乡、衡山、醴陵、长沙五县的农民运动,以极大的热情总结了湖南农民斗争的情况。在此期间,夏明翰学习毛泽东的考察方法,两次到湖南各县进行调查,又派人先后四次对其他地方的农运情形作了考察。他还以中共湖南区委的名义,主持写出《1927年1月份农民运动报告》。其中这样写道:“我们在此社会群向农会进攻之包围中,我们自认现在农运的确是太幼稚,于是通告禁止农协罚款、捕人等事,而且限制区乡农协执行委员,皆须现在耕种之农民担任,对于发动罚款、逮捕之人,皆须扫除,几乎不自觉的站到富农、地主方面限制贫农。自润芝同志自乡间视察归来,我们才感贫农猛烈之打击土豪劣绅,实有必要,非如此不足以推翻现在乡村之封建政治。……故可说此时已改变从前站到富农、中小地主方面而限制贫农之错误观点矣。”在武装农民问题上,他认为:“梭镖队是当前农民武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,”“最主张农民群众的普遍武装,”虽曾被个别省委领导讥笑为激烈的“梭镖主义”者。但手执梭镖的成千上万的农民军,在反动派枪声响后,却给了反动派以英勇的还击。闪光的梭镖如林,战斗的歌声如雷:“梭镖响堂堂,农民齐武装。砸碎旧世界,人民得解放!”北起洞庭湖,南达九嶷山,东至浏阳河,西到雪峰岭,到处响起彻耳的歌声。夏明翰雄赳赳、气昂昂地走在梭镖队伍中,和战友们一起高唱着这支战歌前进。

    1926年农历九月初四日,夏明翰和湘绣女工郑家钧结婚了。在清水塘四号的洞房里,仅摆设一张床,一张方桌和几条长凳,虽然简单朴素,但师友云集,十分热闹。何叔衡、李维汉、易礼容、郭亮、龚饮冰、谢觉哉等都来贺喜了。他们在帐帘两边挂了一副别出心裁的描绘他俩至诚相爱的对联:“世上惟有家钧好,天下只有明翰强”,给这对患难夫妻以温暖和鼓励。

    1927年春节前夕,夏明翰夫妇搬到望麓园一号,和毛泽东、杨开慧住在一个院子里,欢度了婚后的第一个春节。

    同年2月,毛泽东回到武昌,创办了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。夏明翰应毛泽东之邀,来到武汉,担任全国农民协会的秘书长,兼任毛泽东和农民运动讲习所秘书,并在农讲所授课,有时还到中央陆军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作报告。

    这年4月,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,血腥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,夏明翰非常悲愤。他在一张载有革命同志被杀害消息的《民国日报》上写下了两句话“越杀胆越大,杀绝也不怕。不斩蒋贼头,何以谢天下!”

    但怎样才能“斩蒋贼头”呢?夏明翰在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后,决定投笔从戎。他从国民革命军工作的老同学蒋先云那里,搞来一套军装,毅然参加了北伐军,在邓演达主持的政治部里任宣传部长。在送别蒋先云出师以后,他随军开到了河南前线。

    1927年6月,党将夏明翰调回湖南工作,任省委委员兼组织部长。夏明翰回到长沙,住在北门外福寿桥沈家大屋。8月,根据临时中共政治局的决定,湖南省委由彭公达、易礼容、夏明翰、贺尔康、毛福轩等9人组成。这时的长沙,正处在马日事变后的白色恐怖之中,国民党反动派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野蛮屠杀,还在继续进行;反革命的鹰犬遍布城乡,济阳门外识字岭每天都响着杀害革命同志的枪声。中国共产党已被迫转入地下活动。为了做好党的工作,夏明翰夫妇不得不经常变换住宿地点。

    党的“八七”会议后,毛泽东受中央委派,返回湖南,领导秋收起义。夏明翰主要负责联络工作,他经常装扮成农民、商人,奔走于长沙郊区,向党的基层组织宣传、组织秋收起义。这时,他又鼓励自己的亲人,参加武装斗争。

    10月间,夏明翰兼任平(江)浏(阳)特委书记。省委为了反击敌人的进攻,计划以平、浏为中心,继续组织起义,以配合井冈山根据地的斗争。夏明翰肩负这一重任,走向新的战场。

    他来到平江县委机关的驻地——金窝,与省委派来的李六如、平江县委书记毛简青,共同策划成立平江秋收暴动委员会,由罗纳川担任主任,毛简青代表县委进行领导,重新组织武装斗争。对于夏明翰来平江后发动武装斗争的情况,谢觉哉在《毛简青传略》中有如下的叙述:

    “1927年是以东乡的长寿、献忠、嘉义,南乡的狮村、安定,北乡的虹桥为游击根据地,不断地打击国民党匪军及恶霸地主组织的挨户团。不数月,党的组织大量发展,革命武装及工农组织空前壮大;国民党的武装及伪政权,偏促于县城弹丸之地,不敢出城门一步。这些成绩,毛简青、夏明翰之力也。”

    夏明翰在平江组织了暴动以后,又风尘仆仆地来到浏阳,同济阳县委书记潘心源、暴动队长慕容楚强等研究夺取北圣仓团防局枪支的计划。当时,北圣仓团防局有40多条枪,是一伙势力较雄厚的地主武装,而暴动队只有一条枪,强夺硬攻肯定是做不到的。夏明翰同意他们用“智取”的办法。于是,派出一批精干的小伙子四乡活动,相机夺下乡小股团丁的枪支。一天,团防局一个排长在蒿山路旁的酒店里,发现夏明翰与潘心源等3人,他一面与夏明翰纠缠,一面派人往团防局报信。夏明翰示意潘心源,当即夺了这个排长的枪,然后将他捆了起来,并根据他的口供,组织暴动队在半路伏击前来接应的十几名团丁,全部夺了他们的枪支。浏阳暴动队的武装,很快又发展起来了。

    1928年初,党派他到湖北担任省委委员,他肩上担子更重了。经过一段艰难曲折的过程,夏明翰见到了新任湖北省委书记郭亮,并通过关系在一个湖南商号住了下来。

    这时,在上海的党中央派李维汉来到武汉,同郭亮、夏明翰研究取消两湖年关暴动的问题,并分别将决定迅速通知各地党组织,制止了这场不顾敌情而盲目计划举行的暴动,避免了流血牺牲。

    元宵节过后,夏明翰从湖南商号搬到了东方旅社,并同当时在武汉坚持地下斗争的徐特立、谢觉哉、熊瑾玎等取得联系。当他从谢觉哉处得知交通员宋若林不可靠的消息,回到东方旅社正准备转移时,宋若林带着敌军兵警闯了进来,将夏明翰团团围住。敌人妄图从夏明翰这个共产党的“大官”身上,搜出重要的机密文件,便翻箱倒柜搜查了一遍,结果只搜到了一个手电筒,一块怀表,此外,还有他戴的一副近视眼镜。

    夏明翰被关在监狱里,仅两天就遇害了。这两天,他除了同审讯他的审判官进行斗争,并忍受各种酷刑外,还用颤抖的手,拿起半截铅笔,分别给母亲、妻子、大姐写了最后的三封信。在给妻子郑家钧的信上,留下了一个带血迹的吻印。

    难友们把夏明翰写的三封家信偷偷藏好,秘密地辗转出牢房。后来又经过无数曲折,才传到亲人们的手里,这时信封信纸都快磨破了。后来,这三封珍贵的家书还是被国民党查获,烧毁了。虽然反动派毁掉了信件,却怎么也毁灭不了人们的记忆!烧毁不了革命者感人肺腑、激励后人的事迹和精神,它始终鼓舞亲人们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顽强的斗争。经过半世纪的风云,夏明翰的亲人还能默念出那血泪写成的诗一般的语言。

    1928年3月20日清晨,威武不屈的夏明翰被刽子手们押到汉口余记里刑场。敌人要他下跪,夏明翰拒不屈服,连腰也不弯,像南岳衡山一样巍然屹立着。执行官员问他还有什么遗言要讲时,夏明翰大声说道:“有,给我纸和笔!”这时,他真有千言万语要讲,云天万里,关山阻隔,极目远眺,大夜弥天,对党对同志,还有那苦难深重的几万万同胞,他有多少知心的话要说要写;对敌人、对那可耻的叛徒,他有数不清的诅咒。他静思片刻,用带着铁铐的手,饱醮着浓墨,不,饱醮着自己的满腔热血,写下了那首“砍头不要紧,只要主义真。杀了夏明翰,还有后来人!”的正气凛然的就义诗。

    这首诗是他的性格,也是他的崇高信念!他真不愧为“党员的模范”、“人民的模范”。后来,著名的诗人萧三回忆说:“夏明翰同志党性很纯洁,没有一点花招,扎扎实实,不说假话,要说他的性格、脾气,四句诗完全可以代表,是真心话,没有做作,很难得的就是他的言行一致。”

    夏明翰壮烈牺牲后,谢觉哉等同志组织工人把他的遗体从敌人手下偷运出来,安葬在汉阳城外长江边的鹦鹉洲。

    英雄虽逝,然浩气长存;英烈岂消,凭事迹永传!